《情深深》秦五爷,社会人终极修炼手册
《情深深雨濛濛》第四集里,杜飞与何书桓一同走进大上海。
相比于因“一杯红酒五块钱”而跳脚的杜飞来说,何书桓对这个环境的解读,更带有一抹乌托邦式的温情——
这是另外一个世界,从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形。
在这儿没有战争的阴影,没有九一八的痛苦,没有东北变成满洲国的耻辱...
照样歌舞升平,灯红酒绿...
乱世之中的盛宴会所,从来都是乌托邦般的存在。
这些场所可以是穷街陋巷,也可以纸醉金迷,它们存在的意义也很简单:为风尘中人提供一个驻足的场所,给顾客提供短暂且昂贵的精神鸦片,忘掉外面的一切烦恼。
它是老舍《茶馆》里一碗“烂肉面”引发的哄堂大笑,是《一代宗师》里号称“太子进,太监出”的佛山金楼。到了琼瑶这里,大上海便是“桃花源”般的存在,而大上海的东家,自然兼具黑白通吃的经商能力与不求闻达于诸侯的出世情怀。
时隔十六七年回看秦五爷这个人,我们会发现大叔控、霸道总裁等标签根本不足以概括,此叔相貌平平,双商却高到爆表,脾气好过陆振华,才华碾压何书桓,仅凭用两招扭断杜飞的手腕,身手自然不差。虽是配角,仔细想想绝对算是《情深深雨濛濛》里最不可忽视的存在。
30年代的上海,有世界第二大城市的说法,地位仅次于纽约,放到今天绝不亚于宇宙中心五道口。《情深深雨濛濛》中的大上海歌舞厅,坐落在市中心三岔路口的中心点,前几集中曾用一个高位摇臂彰显其繁华,歌厅呈三角形共四层,外墙整体布洛克风格,门口行人衣着得体熙熙攘攘,可见是足金足两的黄金地段。
作为企业家,秦五爷对自己的个人形象非常讲究。
出场戏,身边六七名西装保镖,头戴绅士帽,马褂系紧最上面的扣子,左手拄着拐杖,右肩挡住歌星红牡丹,一副圆框黑太阳镜到底没盖住强大的气场。
与红牡丹左拥右抱步入老爷车的一幕被杜飞偷拍,秦五爷果断下令,抢夺相机,避免见报,虽然蛮横,但作为公众人物的自我形象保护心态绝对可以理解。
有主角光环加持的杜飞何书桓逃过一劫,秦五爷的手下灰着脸去报告时的一番对话,颇有意味。
保镖甲:到时候我就毙了他们。
秦五爷反问道:
让报纸上再多登出来几次,
我秦某人的手下,
满上海找人打架?
可见秦五爷如今的地位,绝非仅仅一腔热血就能造就的。
此刻硝烟将要弥漫于上海,一个老板想找两个记者易如反掌,打一顿也无可厚非,而秦五爷选择息事宁人,不跟你计较,因为他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,明白媒体的喉舌属性,也深知人设坍塌的风险。
随着陆家人一路撕逼的主旋律,秦五爷作为商界精英的角色也慢慢丰满起来。
与依萍相识之前,歌厅经理向秦五爷报备新开发的娱乐项目,短短几句对话,秦五爷的学识、品味、商业头脑立刻体现——
“这是根据法国最流行的康康舞改编的,连百乐门还没引进呢,我们是破题的第一遭。”
当全世界都在追求潮流时,秦五爷选择了制造潮流。因为他深知自己产品的用户属性:社会精英,不愁吃穿,有话语权,追求精神饱满却难免附庸风雅,他也明白自己宣传不如让用户宣传,这应该是最早的UGC模式了。
康康舞发源于红磨坊,讲究轻快粗犷,招牌动作是高踢腿。
大上海歌厅汇集了三教九流,懂舞蹈的可以慢慢品味,不懂舞蹈的,也难免好奇裙底风光,秦五爷一定程度上开创了中国的差异化营销。
接着,就是依萍和秦五爷的对谈,这里要提两个细节。
依萍前来面试问的第一句话是:请问这里是大上海娱乐公司吗?
不要小看这句“大上海娱乐公司”,上世纪30年代,战争乌云笼罩,割据财团横行,做买卖讲究抱团,上海的主流组织形式是家族企业,公司在那时候绝对是一个新鲜词儿,可见秦五爷深知投资经营之道,也明白企业管理和专人专事的重要性。
秦五爷邀请何书桓做自己的贴身秘书,何书桓拒绝时曾说,我太冒险了,你也太冒险了。
秦五爷登时有点慌张,随后释然大笑,可见对于一名自干五的记者而言,大上海的猫腻显而易见。
所以,将大上海这种藏污纳垢的场所公司化,也就意味着生意的合法化,该交税交税,该上贡上贡,黑白两道留有余地,这可是阿尔·帕西诺饰演的二代教父毕其一生想实现的愿望。
第二个细节,依萍拒绝蔡经理提供的offer后,秦五爷没有挽留,只是无意间留意了依萍的鞋子。
粗看不以为意,细想才发现一切都在秦五爷的掌握之中。
面试讲究衣着干净利落,他看到依萍的鞋子脏旧,料定她已经吃了无数闭门羹,早晚有一天会回大上海的。
由此可见秦五爷在工作上的另一厉害之处,观察细致入微,准确捕捉到有效信息后推断对方心理,这种站在对方角度思考的品质,可以延续到我们如今工作的每一个细节中。
依萍第二次来大上海,过来求秦五爷,本来自己占下风,却提出诸如只唱歌不陪客人、唱完就走、每个月一百块,预支工资等八项要求,秦五爷呵呵一笑,说出了很多人印象深刻的台词:你凭什么认为,我会答应你这些不平等条约呢?
这句反问同样有两个信息点。
秦五爷既然说出了“不平等”,那自然明白何谓“平等”,由此看出,秦五爷懂得商业的核心:契约精神。
一个将契约精神烙印在脑海中的人,自然值得信赖。
第二,秦五爷此刻表情由笑容变为严肃,是在告知依萍和手下,我允许你在我接受的范围内提出要求,但如果在我做出让步后,你还逾越了底线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,说白了,就是言而有信。
很快,秦五爷就证实了自己对言而无信的零容忍。
依萍摇身一变成了白玫瑰,因档期失控拒绝登台,秦五爷不怒自威,暴打上前阻拦的杜飞何书桓,白玫瑰最终妥协。
而在白玫瑰顶撞客人,犯下大忌之后,秦五爷第一次不顾形象,露出了曾经的痞子形象,将白玫瑰打翻在地,嘴角流血。
契约二字,对秦五爷来说是底线,更是高压线。
当自身利益受到侵犯时,他可以暴打大上海的台柱白玫瑰;
而当白玫瑰受到侵犯时,他迅速成为其命运共同体,一致对外。
在陆振华命令依萍回家的那场戏中,秦五爷用契约精神完虐黑豹子。
第一步,表明立场,公私分明;
第二步,为对方着想,兼说软话;
第三部,话中带刺,转移矛盾。
言外之意,你军人出身的黑豹子,不可能不懂什么叫规矩。
事实证明,这套说辞简直是一劳永逸,每当有失去白玫瑰这颗摇钱树的风险时,秦五爷都会玩儿文字游戏来击垮对方。
个人形象极佳,产品口碑爆棚、企业管理超越时代、始终恪守契约精神,这样的秦五爷,玩儿起风险投资来,没有输的道理。
从这些看来,秦五爷自然不是什么酱油配角。
能在乱世保全性命尚且艰难,名利双收可就更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了。
《情深深雨濛濛》46集中,秦五爷在前20集出现的频次较高,他的存在,一方面串联了几位主角相识,另一方面也渲染了“商女不知亡国恨”的悲凉与凄苦。
电视剧在后半段,举国抗战,灯红酒绿不再,秦五爷商业上的光环也就没那么亮眼了;但绝非不重要,此时的秦五爷,总在几大主角作大死无从收场之际担当关键先生的角色。
比如书桓杜飞尓豪三人与日军发生冲突,被关进监狱时,秦五爷前来捞人。狱警给秦五爷戴高帽,有您亲自做保,我们还有不放的吗?可见秦五爷在公安系统有脸有面。
秦五爷借花献佛,明着教训书桓鲁莽,暗地里夸赞公安系统的权威,一言一行,都是情商。
雪姨和姘头的丑事败露,就在事情疑点重重的时候,也是由秦五爷查出了魏光雄这号人,除了名字,魏光雄的身世、资产、人际关系,也被秦五爷扒皮。
这时的秦五爷,像老师,像长者。
直到最后,秦五爷暗地里帮助抗日组织、为书桓提供避难场所,帮助依萍重建陆家,这时的他,像历经一切功成身退的侠客。
有人说,如果秦五爷年轻20岁,这故事压根就没何书桓什么事儿了。
十几年前的经典剧集重播后,不少人设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反转,原来的金童玉女何书桓、杉菜,俨然成了渣男和绿茶婊的代言人。那么秦五爷对依萍,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?
可以肯定的是,秦五爷对依萍,是正向的、暖色调的感情。尽管剧中有出手打伤依萍的桥段,但的确是依萍坏了规矩在先,并且不排除秦五爷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的动机。在“没有外人”的情况下,秦五爷面对依萍,始终含情脉脉地看,尽心尽力地帮。
二人相识的一场戏中,依萍用一首《小冤家》震惊四座,周围的听众赞不绝口,唯有秦五爷在台下安静地聆听,秦五爷这一刻的眼神中,释放出不符合他这个年龄和阅历的纯真和欣赏。
何书桓这样夸赞依萍的歌声:她的每一首歌,都是发自内心而唱,都是她心底的声音。
依萍的歌声为听众们搭建了触碰她灵魂的通道,大上海熙熙攘攘,唯有秦五爷一人,走进了这个通道,实现了情绪共振。秦五爷这一刻或许在想,生活给了这个女孩子偌大的苦难,她却举重若轻,自带乐观,用一首轻快的歌声释放了这一切。
《情深深》有大量白玫瑰的歌舞戏,如果你足够细心,总能在瞬移的霓虹灯光下,捕捉到秦五爷这张含情脉脉的脸。
直到略带悲情的《好想好想》、《烟雨濛濛》,秦五爷的脸上,出现了一丝愁容,他再次走进依萍的精神世界后,发现依萍对爱情的坚持、对恋人的思念如此浓烈,甚至到了不容侵犯的地步,任何外力的入侵,在依萍强大的执念面前都逃不出灰头土脸的结局。
如果歌声能代表一个人的心声,那么秦五爷才是最懂依萍的那个人。
也是在这一刻,秦五爷放弃了占有依萍的念头,躲在背后默默欣赏。
陈奕迅在《防不胜防》唱出了一个“影子爱人”的心声,里有这样一句歌词:在你唱机放底唱片是我,算是暗中分享过一首歌。
此时,秦五爷就是影子爱人,他深知对玫瑰花保持距离的重要性,很清楚怎么样和依萍相处才是最好的方式,所以才没有戳破自己的心思。这也是秦五爷比《蜗居》中宋思明聪明的地方:远观,那是一道美景;抚摸,扎得满手刺。与其占有一时,何不长久地欣赏?
工作中,他用关爱员工的方式默默爱着;
私下里,他用传道受业的姿态教她成长;
慌乱中,他又是依萍第一时间能想到排除万难的人。
对依萍而言,秦五爷是老板,需要尊重;是老师,需要请教;也是家长,需要依赖。也是在秦五爷的帮衬下,依萍从叛逆少女,缺钱怯懦的歌女,成长为了大上海台柱,在硝烟弥漫的乱世中、在纷乱的情感纠葛中,成功守护了自己的爱情。
结尾处,依萍请求秦五爷帮助自己找弟弟尔杰,秦五爷将“白玫瑰”的称呼换成了“依萍”,也算第一次承认了自己对依萍的感情。
“你让我感动”——一句不疼不痒的话,从秦五爷嘴里说出来却那么不容易,这个硬朗的男人终于露出了自己柔情的一面。
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。从对待感情的态度来看,何书桓仅在陆家两姐们中就能多次上演两面三刀,秦五爷却能在万花丛中始终对依萍尽心尽力,从一而终,让人钦佩。
巴菲特说过,只有当潮水退去,才知道谁在裸泳。
在现代语境下,何书桓是妥妥的渣男代言人、陆振华表面大男子内心懦弱可怜,杜飞胆小怕事,尓豪花言巧语...如今重读秦五爷,才发现,琼瑶阿姨把男性最闪光的品格都埋在了这个配角身上。
这或许也是琼瑶阿姨特意留下的伏笔——
时过境迁后才发现,年轻其实是一种局限,我们曾经奋不顾身追求的或许只是一堆煤渣灰烬,而在角落里始终闪光的,却被我们忽视了。
女孩子们,如果突然发现,曾经有位品格优秀性情温和的男生,一直默默无闻地保护着自己,如今他芳华已逝、白发苍苍,你是否会眼含泪水,道一句谢谢?